中国人民大学医改研究中心主任王虎峰

　　解读“现代医院管理制度”

　　政府对医院管理职责的重要性

　　公立医院，从其举办宗旨、运行方式、提供的服务，特别是对老人、穷人、妇女、儿童等特殊群体的服务，都体现了公益所在，有助于实现公平。

　　新医改以来，我们取得的重要经验就是管理公立医院既不能主要运用行政管理的手段，容易把公立医院“管死”，也不能简单用市场机制的办法，往往会损失公益作用。日前出台的《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建立现代医院管理制度的指导意见》，对政府管理医院进行了细致的规划和明确，是在更高层次对制度框架的构建以及相关内容进行明晰。这既是对八年医改的总结，也是对医改经验的制度化升华，对进一步探索和完善现代医院管理制度，深入推进公立医院综合改革有重要意义。

　　健全医院治理体系是建立现代医院管理制度的重要保障

　　十八大以来，党中央提出了治理能力现代化和提升治理能力的重要战略目标，而健全医院治理体系是国家提升治理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应该从以下四个方面来理解其内涵：

　　做尽责的有限政府。在医疗领域存在公立和非公立的医疗机构，因此，政府一方面要对公立医院的基本投入、历史债务、医疗服务价格等进行保障，同时对公立、非公立医疗机构在内的区域进行科学规划；在满足多样化需求和多种所有制机构发展的过程中，还要充分调动行业的、社会的乃至居民的积极性，共同参与。有所为，有所不为，政府做尽责的有限政府，需要“所为”时一定要尽责，有所“不为”时不是简单放手不管，而是帮助和扶持社会组织去管理。

　　医疗机构发展到什么程度，监管就跟进到什么程度。医疗领域具有不完全竞争性，医疗服务具有信息不对称性，医疗事业关乎国计民生，这些特征决定医疗领域符合监管的基本特征。医疗机构和医疗服务发展到什么程度，就要求政府配套的监管跟进到什么程度。

　　注重放管结合，宏观调控，微观放权。在法律法规的框架下应该授予公立医院人事管理、薪酬分配、经营管理等自主权，这也是建立现代医院管理制度的重要方面。只有这样才能充分调动管理者以及医务人员的积极性，才能使医疗机构提供有质量的服务，同时提供有效率的服务。

　　多元监管是治理体系的应有之义。在完善政府宏观管理和监管的同时，还要把一部分监督功能赋予社会组织，下大力气改革医疗技术、质量安全、评估认证制度，探索第三方评价机制。

　　积极探索政府举办公立医院职能的有效实现形式

　　在明确了现代医院管理制度的大政方针之后，要着重理解和研究政府举办公立医院职能如何落地，在这方面文件有几个新精神、新提法要重点理解和掌握。

　　“积极探索公立医院管办分开的多种有效实现形式”。就是说，管办分开不应拘泥一种模式，各种方式应该是综合的、组合的，不是单一的、分割的。对医疗机构的协同监管、综合监管，比“分段”监管、“分环节”监管效果要好。要研究如何将多种有效的方式进行合理的搭配，要不断创新完善具体的管理形式。

　　“统筹履行政府办医职责”，这句话很关键。政府职能虽然分散在各个部门，但是作为办医的重要职能应该统筹行使。现在一些地方实行的公立医院管理委员会就比较好地解决了这类问题，避免了“九龙治水”的不利局面。

　　政府办医的主要内容。政府要行使公立医院的举办权、发展权、重大事项决策权、资产收益权，同时审议公立医院章程、发展规划、重大项目实施、收支预算等。落实这些内容，客观上要求改进政府履行举办职能的决策模式和管理方式。

　　政府办医的重点任务。应围绕以下几项开展工作：①制定区域卫生规划和医疗机构设置规划，总控医院的数量和规模，促进医疗供给和需求的均衡发展。②全面落实符合规划的公立医院投入政策，逐步偿还化解符合条件的长期债务。③逐步建立以成本和收入结构变化为基础的医疗服务价格动态调整机制，建立符合行业特点的薪酬制度。④在公立医院编制、医院领导人员选拔任用、建立薪酬制度方面都要与时俱进、不断创新，与整体推进工作步骤相一致。⑤建立以公益性为导向的考核评价机制，通过建立评价机制形成专业监管的局面，逐步由行政审批转为专业监管，以促进政府职能转变，提升医疗机构服务质量和效率。

　　“未来医院”：消失的长队和全五星好评

　　在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邵逸夫医院，工业风的室内布置，来自意大利的La Marzocco咖啡机……如果不是开在医院，邵医咖啡与杭州西湖边的咖啡店们几乎没什么区别。“开风气之先”就写在这家医院的基因里。

　　国内首家“门诊不输液”医院、国内首家“全院不加床”医院、国内首推“一人一诊室”、国内首家“无痛医院”……这家医院几年来的种种尝试，都指向两个目标：为患者提供优质的医疗服务、让医护人员带着愉快的心情为患者提供服务。

　　大概在3年前，邵逸夫医院开始了一项“无现金”支付的尝试，解决大家反复排队、带现金挂号付费的问题。3年过去，这里可能是我们能看到的最接近未来医院的样子。

　　“无解”的程序难题

　　周六上午10点多，尽管不需要坐诊，该院党政办副主任、医学博士林辉还是只能用“挤”出来的时间，下楼去邵医咖啡点个喝的，端起来就走。

　　忙碌是每个中国医生的常态。这种忙碌和焦灼，不仅来自繁重的日常医疗工作和科研压力，还来自略显紧张的医患关系。医患关系，俨然已经成为悬在医院和医生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也是中国医疗的痛中之痛：患者痛在就医难，医生则痛在不被理解和知识价值的不被尊重。

　　邵逸夫医院亦不例外。尽管该院一向以现代化的管理模式、优质的服务体验闻名，但无论如何实行“柔性管理”，挂号、候诊、收费排队长，重复挂号、重复检查等就诊流程顽疾，依然无法靠医院通过“人的努力”来解决。“无现金”的一次小尝试，让这个难题有了解决的契机。一个平的世界正在医院、医生和患者之间展开，他们之间的种种屏障正在被慢慢击破。

　　一次偶然相遇

　　打破医院、林辉和患者之间“铜墙铁壁”的契机，发生在2014年5月。时逢该院建院20周年，“未来医院”的建设理念首次被院长蔡秀军提出，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利用互联网技术改善医疗环境，提升就医服务体验。

　　同月，以无现金为载体的支付宝“未来医院”计划启动。只要一个手机，患者就可以不需要反复排队，完成挂号、付费、取报告等多个看病流程。同年7月，支付宝APP上线邵逸夫医院服务窗口。

　　“以前去一次医院，最少要向公司请半天假，不仅耗时间，更耗心力。”在杭州读书、工作和定居的李雯算是该院的“老顾客”了。这几年，她每来一次医院，都会发现一些新变化。“现在排队的人少了好多，大部分流程在手机支付宝上直接完成了，还能分解医保费用，这种体验感简直太高级了！”

　　接入支付宝服务窗口后，该院的支付宝窗口挂号率达到25%左右，峰值更一度达到约36%，患者平均就医时间缩短至1小时5分钟~15分钟。

　　不等待的就诊，不见面的沟通

　　“无现金”支付为管理者彻底打开了思路，也让该院朝着未来医院的方向加速演进。

　　当时钟指针指向22：00点时，林辉才刚结束一天的手术。回到家后，他习惯性地打开手机上的“纳里健康”APP —— 这是邵逸夫医院接入的一个网上平台，医生可以在这个平台上对患者进行系统、连续的诊疗服务。

　　平台显示出一条上午10点多发来的未读信息，是一名患者的子女向林辉询问父亲术后的问题。因为熟悉这个患者，林辉动动手指，很麻利地回复了对方。

　　在林辉看来，互联网技术是一个工具，它对医疗的作用在于可以优化就医流程，但替代不了医生面诊的重要性；虽然不能替代面诊，互联网却又可以解决包括就诊连续性在内的多种医疗问题。

　　时常会有从偏远地区专门来杭州找林辉看病的患者。这些病人中，很多人都需要长期观察和用药。如今，林辉通过互联网和他们保持长期沟通。前几天，一名温州的肝癌患者通过平台向林辉咨询药物即将吃完的事情。林辉通过平台与患者沟通后，直接通过平台为患者续药，患者只需通过支付宝付款，药品就可以直接快递到家。“这就是互联网对医疗的意义。”

　　864条回复，全五星好评

　　用院长蔡秀军的话来说，支付宝建构了邵逸夫医院“未来医院”的信息基础架构和最初形态，自此，不仅是医疗领域曾经深为困扰的程序困境得以化解，还有患者与医生之间的理解通道和信任重塑也随之打开。

　　同样是在纳里健康平台上，医院里一名年轻的妇科医生，1个月获得了8640元的咨询费用收入，一时成为医院风云人物。这意味着他一个月回答了864个患者的问题，平均每天28条。

　　更为难得的是，这864条问题全部得到了患者的五星好评。作为完整经历过医疗互联网前与后的“前辈”，林辉对这其中的意味感受更深：“经常在网上和患者交流，才发现其实大家都能够互相理解，患者也会真心体察医生的不易。这对我们的工作和整个医疗环境而言，都是很大的尊重和鼓舞。”  （钱冰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