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吉亚和美中嘉和的行业头部地位基本确定。与此同时，新玩家不断涌入。

　　港交所正迎来久违的热闹。从年初算起，有近100家企业提交了IPO申请。“排队上市”的队伍中，不乏社会办医疗机构的身影。

　　4月，佰泽医疗集团递交上市申请；2月，陆道培医疗集团第三次递表港交所；1月，同样三度递表的美中嘉和终于得偿所愿，在港交所敲响了上市铜锣。

　　“巧合”的是，几家企业均在肿瘤方面有重点布局，或本身为肿瘤专科医疗集团，或是旗下医院正在加码肿瘤学科。

　　在人口老龄化和癌症慢病化的趋势下，中国肿瘤医疗服务市场规模正在迅速增长，且民营肿瘤医院医疗服务收入增速明显高于公立肿瘤医院。据弗若斯特沙利文数据，预计民营肿瘤医院2025年收入有望达1,067亿元，肿瘤医疗服务市场总体将增至7,003亿元。

　　在资深医疗投资人林掌柜看来，肿瘤领域的“投资热”源于7年前的一份顶层文件。

　　2017年5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支持社会力量提供多层次多样化医疗服务的意见》，明确指出要“积极支持社会力量深入专科医疗等细分服务领域”。被点名的共有8大专科，肿瘤位列其中。“加强专科领域社会办医力度”的类似表述也在两年后18部门的联合发文中得到重申。

《关于支持社会力量提供多层次多样化医疗服务的意见》

　　嗅到政策风向的各方资本，不断将重金砸入肿瘤医疗。

　　不同的发家路

　　国家癌症中心的最新统计数据显示，我国恶性肿瘤年新发病例482万例，比10年前提高了近10个百分点。但在肿瘤诊疗服务供给方面，国内优质医疗资源分配不均的问题较为显著。

　　曾在三甲医院执业多年的朱义文指出，癌症服务机构大部分集中在一线城市的国家癌症中心，在二线、三线、四线更多、更广泛的人口密集地域则缺少专业的肿瘤医院，所以供需缺口比较大。

　　肿瘤作为重大疾病，也非常依赖医保支付。但在2017年前，全国跨省异地就医直接结算尚未打通，这也为民营资本带来了发展契机。

　　正是因为当时的医疗服务有较强的服务半径限制，朱义文和他的海吉亚医疗从放疗设备切入以肿瘤科为核心的医院网络。

　　从扩张模式上看，海吉亚走的是典型的“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利用“自建+并购”的方式，海吉亚在十几年时间里从三四线城市逐步向上渗透。截至今年3月，其经营或管理16家以肿瘤科为核心的医院网络，覆盖8个省13个城市。

　　但在上市后，从品牌影响力和营收角度考虑，海吉亚必然不会满足于四五线城市。2023年，海吉亚陆续收购曲阜城东肿瘤医院、宜兴海吉亚医院和长安医院，其中，他们斥资16.6亿元收购长安医院的动作，被业内视为这个民营肿瘤医疗龙头正式进军“大都市”的信号。

　　与当年海吉亚发家路数类似的还有目前正在冲击A股上市的阜康医疗，旗下西藏康城肿瘤医院是西藏唯一一家肿瘤专科医院，除了拉萨本地医院，他们基本没有竞争对手。但阜康医疗也受困于收入来源地单一的问题，其在招股书中也表示，若监管法律法规发生重大变动，可能会对公司业务的开展产生重大影响。

　　和海吉亚不同的是，美中嘉和一出生就在广州、上海这样的一线城市。想要在公立医院占据绝对优势的地域抢得一杯羹，总要另辟蹊径。

　　美中嘉和看上了国内普及较低的质子治疗。招股书介绍，美中嘉和是国内拥有多间质子治疗舱的少数民营医疗机构之一。在完成了对恒健核子的收购后，美中嘉和更是拥有了制造开发质子设备的能力。

　　质子治疗这类高端项目也反映了美中嘉和的未来布局。他们在招股书透露，广州医院将于2024年开始运营其质子中心并提供质子治疗服务。

　　上海瑞金医院曾透露国产首台质子治疗系统收费标准为：同一适应症每疗程最高不超过17万元，且需要患者完全自费。林掌柜表示，公立医院当前的主要任务仍是立足公益性，保证人民的基本医疗需求。从医保基金和财政投入方面考量，显然要把一些医保外的高端项目更多留给民营市场。

　　此外，美中嘉和选择的“高端化道路”也契合国家对民营医院的引导方向。今年4月，国家为社会办医的大型医用设备配置大开“绿灯”，规划审批5台重离子质子放射治疗系统，专门用于社会办医疗机构。

　　截至2023年6月30日，美中嘉和已经在广州、上海及大同建立或收购了7家线下医疗机构，另一家位于上海的自营肿瘤医院仍在建。但从业绩情况来看，美中嘉和自建医院为主的战略，也让其与海吉亚在营收和利润方面存在较大差距，财报数据显示，前者近四年亏损了将近25个亿，而后者连续四年实现正向盈利，净利润五年复合增长率达到42.7%。

图/海吉亚投资者关系

　　新玩家入场

　　受人口老龄化和肿瘤慢病化管理趋势的影响，癌症无疑是一个增量市场，但从整个行业来看，国内民营肿瘤医疗机构行业高度分散。根据弗若斯特沙利文的报告，2022年前五大参与者（按收入计）所占市场份额合计仅有6.5%。

　　从“肿瘤医疗机构”和“肿瘤治疗赋能服务收入”两项指标来看，海吉亚和美中嘉和的行业头部地位基本确定。与此同时，新玩家不断涌入。

　　国内“医药一哥”恒瑞医药（恒瑞）被视为新的“搅局者”。

　　2023年12月22日，恒瑞医药全资控股南京天印山医院宣布启用。这家三甲肿瘤专科医院位于南京市江宁区，设置病床1000张，投资超过30亿元。总用地面积202亩，其中103亩是科研用地。

　　作为国内医药龙头，恒瑞大手笔投入办医院的目的也显而易见。“配合主打产品管线，积累临床试验数据，在产业链上形成上下游配合，降低总成本。”林掌柜说道。

　　华润、国药、通用这三大央企和一些省份的大型国企便是典型案例，旗下拥有医药企业和大量医疗机构，让集团具备规模化和全产业链的优势。

　　“如果是测算医院建设的一次性投入成本，因为涉及场地自建、设备和人力等，企业自己办医院无疑更高，但如果考虑时间成本和总成本，自己办医院可能成本更低。”

　　林掌柜分析，药品在临床试验阶段，药企通常会找公立医院合作，但很多时候这一流程并没有那么顺畅，时间一拖，成本就会被推高，而企业自己办医院，成本往往是可控的。如果医院本身还能获利，还能反哺企业的上游研发和下游推广。

　　如此来看，药械企业下场办医不失为一条好路。但这条路同样有人来，有人走。今年4月，世界500强德国药企勃林格殷格翰关闭了在华的卒中康复机构。再往前看。新华医疗、景峰医药、华润三九、益佰制药都有过“买买买”后“卖卖卖”的动作。

　　“从根源上看，做药和办医院是两码事”，林掌柜直言，“药企的人本身缺乏医院管理能力，可能会去‘挖’公立医院的管理团队，但发现按照公立医院的发展思路，无法解决获客的问题，由此造成人员的流动性比较大”。

　　对于一个上市企业来说，筹建医院的一次性资金投入虽高，但毕竟最终都会转化为资产，但如果运营阶段要为医院每天“输血”，那或许是一个无底洞。

　　基于上述缘由，很多企业下场办医都倾向于以收购的形式，选择一些本身有区位优势、业务量稳定的医院。如海吉亚2023年收购的苏州永鼎医院、贺州广济医院和长安医院，三者均有不错的获客能力。

　　走向连锁化

　　专科化、高端化之外，政策鼓励社会办医的另一方向是连锁化、集团化，走医疗集团的路子。这在今年上海、深圳、浙江、云南等多地发布的相关文件中均有所体现。

《浦东新区社会办医疗机构举办指引（2024年版）》

　　尤其是已经完成上市的盈康生命、海吉亚、美中嘉和等，也都有打造肿瘤医疗服务网络的意图和行动。

　　从全国医疗服务供给的角度看，连锁化可以促进医疗资源均衡分布，帮助缩小城乡、区域间的服务差距，增强医疗服务的可及性。

　　而具体到微观层面，通过连锁化，集团中的医院可以共享技术优势，统一的采购、培训有助于降低医院的运营成本。林掌柜分析，如果一个肿瘤医疗集团旗下医院数量多、体量大，那这些医院本身就可以看作一个小型的集采平台，在与上游药械企业的采购谈判中，会有明显优势。

　　中国医院协会民营医院分会副秘书长陈林海也曾表示，当前的医保支付政策对民营肿瘤医院也有利好，尤其是大型医疗集团，管理水平会比一般的医院高，技术和成本优势也会愈发明显。

　　根据广发证券研报信息，海吉亚旗下医院的价格体系和当地公立医院保持一致，同时由于其肿瘤学科特色，收入结构更加合理，药物占比较低（小于30%），公司差异化运营和精细化管理能力在成本分配上具有明显优势。

　　研报还显示，为了应对苏州地区DRG支付方式的推广，海吉亚旗下苏州永鼎医院持续优化药耗占比，调整治疗项目，因此，DRG模式的实施对其整体营利并无太大影响。

　　但相较于市场化成熟度较高的消费医疗赛道，人才稀缺是办肿瘤医院需要攻克的最大难点。“企业或许有钱买设备、盖高楼，但不一定能请到好的医生和运营团队，因为肿瘤领域高精尖的医生大部分都在公立医院，优秀的肿瘤专科运营团队也比消费医疗更稀缺。”林掌柜表示。

　　除此之外，肿瘤连锁医院的显著特点是前期投入大，回报周期也更长。美中嘉和援引弗若斯特沙利文报告指出，中国肿瘤医疗机构行业的私立医院通常平均需要三至五年实现每月收支平衡及五至七年的投资回报期。因此，如果肿瘤要做连锁化，可能不会像口腔、医美一样布局得那样密集。

　　“肿瘤专科医院这样的大工程更容易受到当地政府的青睐，但从宏观政策看，严肃医疗和消费医疗都是国家支持的领域，能否顺利通过政府审批，根本还是要看当地的医疗资源缺什么。”林掌柜说道。

　　作者：王    晓

　　来源：医学界智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