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优秀到卓越》一书中讲到“轻率地依赖技术是一种债务,而不是资产,当技术没有被合理利用,只是被当做一个简单的解决办法,技术可能就是加速灭亡的工具”。这让我想起了一个案例。
患者李某因双膝关节疼痛活动不适,到某市医院就诊,诊断为双膝关节骨关节炎,收住院。入院后进行双膝关节表面置换,同日术后医嘱,一级护理,心电监护;术后患者双侧下肢疼痛,临时医嘱显示在14:55,20:58分别给予盐酸哌替啶针。21:20患者出现呼吸心跳骤停,进行心肺复苏,同日23:00转入Icu,深昏迷。之后患者于3天后去世。
经鉴定,医院医生在患者不具备双侧膝关节置换的适应症的情况下为患者进行手术,存在过错,增加了手术的风险,在手术前、手术中、手术后未采取预防下肢深静脉血栓的措施,在出现深静脉血栓后没有采取及时有效的诊断和治疗措施,医疗行为存在过错,与患者的死亡之间存在因果关系,参与度为50%。个人认为参与度不太合适,我认为本案没有膝关节置换的手术适应症,不应当进行手术,由此产生的风险,医院应当承担全部责任,类似的案例就判决法院承担100%的责任。抛开案件的参与度问题,我们回到是否应当对患者实施手术的问题。
患者64岁,在此之前从未因为膝关节疼痛到医院检查、治疗过。患者因膝关节疼痛活动不适就诊,并没有反复劳损和创伤史,不存在膝关节发僵、不存在关节活动受限(即使是根据病历中医院医生的检查记录:左膝关节活动正常,右膝关节活动可,见入院记录专科检查),膝关节屈伸活动时也没有摩擦音。X线检查仅仅是骨质增生,并不存在关节缘呈唇样骨质增生,软骨下骨质致密的征象。基于以上理由,医院诊断患者患有膝关节骨性关节炎的依据不足。
《人工关节置换术并发症防治及术后康复》(主编童培建、肖鲁伟)73页人工膝关节置换术的适应症、禁忌症及术前准备:第一节:膝关节置换的主要适应症包括:
“1,退行性膝关节骨性关节炎 对于站立位X片膝关节间隙已明显狭窄和(或)伴有膝关节内/外翻/屈曲挛缩畸形,其症状已明显影响关节活动和生活能力的病例,经保守治疗不能改善症状者,可考虑施行全膝关节置换术。”
根据入院记录记载,患者双膝关节疼痛活动不适2年余,加重1月,休息后缓解,自行休息理疗后,效果不佳。
即使病历记载的内容是真实的(病历中并没有患者签字确认),患者的膝关节的病变并没有达到影响关节活动和生活能力的程度。而且,患者在入院之前没有进行过治疗,医院应当首先考虑保守治疗,只有在保守治疗无效之后,才可以考虑手术治疗。并且客观检查只是看到骨质增生、半月板的损伤,检查右膝关节根本就没有肿胀。根本就没有达到影响关节活动和生活能力的程度。
并不符合膝关节置换的适应症。
医院医生为患者实施膝关节置换是盲目的,缺乏必要性,医院为患者采取了错误的治疗方式,存在重大过错。正是因为医院为患者实施不必要的手术,所以才造成患者置身于肺栓塞的危险之中。不进行手术,患者就不会出现肺栓塞,患者就不会死亡。
医院的过错是明显的,但是过错背后的原因是对医疗技术的不正当的使用甚至是滥用,其结果造成了患者死亡。而令人不安的是,这并不是个案。《颠覆性医疗》中也讲到了医疗技术不当应用甚至滥用带来的危害。
一位58岁的商人收到他太太的礼物,一份CT心脏扫描。他太太因广告宣传获知了这种医疗服务。检查结果显示有冠状动脉阻塞,然后医生为其植入5个支架(没有做压力测试,也没有其他植入支架必要性的证据)。患者在完成手术后忧心忡忡,担心支架栓塞发生危险。他感到极为劳累,肌肉酸疼,无法继续玩高尔夫求,也无法进行其他惯常的锻炼。一度健康硬朗的体魄和阳光惬意的生活方式,现在都被衰弱的身体和忧郁的心情所替代。作者Eric Topol(美国)认为他不应当接受支架手术。因为支架术后,“我们看到的或许并不是一个被拯救的生命,而是一个心脏残疾的人”。医疗技术滥用不仅没有起到治疗效果,反而造成了严重的后果,而这些本不应该发生。
令人惊讶的是,书中还提到,在法国,1000人中有192人接受冠状血管造影或者支架植入术。而在美国这个数字是437。
医疗技术的不当使用或者滥用,给患者带来了灾难。更为严重的是,医生并不认为这是一种伤害,相反“心内科医生自我感觉非常好,因为他用几个支架就拯救了患者的生命,成功地防治了潜在的严重冠状动脉疾病(《颠覆医疗》)”。
专业(profession)一词来源于拉丁语的“表白信仰”(to profess)或者“起誓”(《律师的天职》)。专业,不是学识是否渊博,而在于,你认为你面对的是患者,还是疾病,你是在向谁表白信仰。这决定着你的治疗方案。技术无所谓好与坏,关键是看怎么使用。当技术没有被合理利用,只是被当做一个简单的解决办法,技术可能带来灾难。
作者:凌晓 时间:2025-09-16 10:46:03 文章来源: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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