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我曾经写过一篇关于中医美容的文章《即将开挂的中医美容——中医美容到底都能做些什么？》，快四年过去了，局面仍然没有什么变化；重读当初那篇文章，感觉当初没把问题说清楚。于是重新学习国家卫健委的那份文件《国家卫生健康委办公厅关于印发医疗美容主诊医生备案培训大纲的通知》，并且拜访了起草大纲中第四部分的杨顶权教授，他是中日友好医院皮肤科的副主任、主任医师，毛发医学中心的主任，也是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是中医美容的代表性人物。通过与杨教授的交流，算是对中医美容的执业范围，以及中医美容医师的执业内容，有了新的认知。

　　这篇《培训大纲》的历史作用，显然是被严重低估了。

　　本文就是根据与杨顶权教授的交谈内容整理而成。

　　第一个认知

　　卫健委的这份通知意义重大

　　2020年7月6日由国家卫生健康委办公厅发的《国卫办医函〔2020〕537号》文件，涵盖了医美4个科室主诊医生备案条件，等于规定了各类主诊医生的执业范围。原文如下：

　　各省、自治区、直辖市及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卫生健康委为落实《医疗美容服务管理办法》有关要求，指导各地规范开展医疗美容主诊医师培训工作，进一步提高医疗美容主诊医师备案管理水平，切实保障医疗美容服务质量和安全，我委组织制定了《医疗美容主诊医师备案培训大纲》。现印发给你们，供各地参考使用。

　　医美主诊医生制度是我国现行的医疗美容专科医生制度。这份文件由国家卫生健康委办公厅面向全国、全行业发布，各省市的卫健委均应参照执行。

　　第二个认知

　　中医美容的诊疗范围相当宽泛

　　我在上一篇文章里，对中医美容医师可操作的内容，带有一定的猜测性质：

　　除了传统的各种中医治疗方法之外，在大纲第十章中，详细解释了特色微创疗法的内容，包括揿针、水针（穴位注射）注射法、穴位埋线法、结扎法、挂线法等；这些疗法不仅需要西医的解剖理论，还需要中医经络理论，理论上所以经过培训的美容主诊中医师可以开展线雕技术。

　　第十一章是“中医美容融合现代无创美容技术”，包括中医美容技术整合无创声、光、电和化学换肤等现代美容技术。按照我的理解，声就是超声（超声刀和超声炮），光就是激光、强光等（各种光子嫩肤仪的使用，例如M22），电就是射频（热玛吉），化学剥脱技术就是使用各种酸。

　　第十二章为“中医美容技术融合现代微创美容技术”，直接点明了包括微创光电技术、埋线疗法、注射填充法、纹绣等，除了没提能不能打肉毒素之外，几乎所有的非手术医美技术都囊括了进去。

　　以上内容，在写上一篇文章的过程中，心里确实没底，总觉得应该找更加直接的部门规定，以便从事医美的中医师能够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地从事医疗诊疗。但是多方询问无果。后来曾经碰上一位主管官员，他解释说：只要用中医的原理能够解释得通的医美治疗方法，中医师都可以做。

　　杨顶权教授解释：“根据现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执业医师法》和《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医药法》，西医皮肤科美容主诊医师能干的事情，中医美容主诊医师经过培训应该都可以做，包括注射、激光和手术。”

　　理论来源：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医药法第三条：发展中医药事业应当遵循中医药发展规律，坚持继承和创新相结合，保持和发挥中医药特色和优势，运用现代科学技术，促进中医药理论和实践的发展。国家鼓励中医西医相互学习，相互补充，协调发展，发挥各自优势，促进中西医结合。第三十八条：国家鼓励科研机构、高等学校、医疗机构和药品生产企业等，运用现代科学技术和传统中医药研究方法，开展中医药科学研究，加强中西医结合研究，促进中医药理论和技术方法的继承和创新。?

　　第三个认知

　　中医追求的是“美丽延年”之道

　　杨顶权教授说：中医美容要服从中医药法和执业医师法。如果现在的医美技术由中医师操作，只要通过系统的进修和培训，就可以进行诊疗。现行的医美诊疗有两套体系，既有西医的诊断，也有中医的辩证辩病，所以我们可以用中医的方法来解决相应的问题。但是中医的许多传统技术和手法也需要改良，逐步规范化和标准化。

　　西医美容是术，可以将方法、手段用到极致，但是它解决的是部分的问题，是暂时的；而中医讲究术和道的结合，可以成体系地解决患者问题，例如有个词叫“美丽延年”，中医讲究的是整体美、自然美、和谐美和健康美，既要美丽，还要健康长寿，系统化地延缓人体衰老。

　　第四个认知

　　中医师从事医美需要经过培训

　　杨顶权教授认为：中医皮肤科医师或中医外科（皮肤科方向）符合美容主诊医师条件，只要经过系统培训，中医师即可从事中医美容的诊治；经过规范化专项技术培训，开展与执业领域相关的手术都没有问题，如皮肤外科和毛发移植，前提是遵从中医药法和执业医师法。《国卫办医函〔2020〕537号》对中医美容主诊医师的培训是有指导意义的，各地的卫健委对《医疗美容服务管理办法》政策的理解和解释可能有所不同，但最终的解释要服从上位法的有关规定。

　　中医美容主诊医师从事医美的执业范围由国家中医药管理局或各省市的中医药管理局的医政处负责管辖，只是目前处于“无法可依”的状态。《医疗美容服务管理办法》（原卫生部19号令，2002年颁布）至今也没有完成修订。只有它的新版修订完成后，各地才有望出台相关的政策，目前能够参照的法律和法规条款只能依据中医药法、执业医师法和《国卫办医函〔2020〕537号》。

　　培训必须在有培训资质的医院进行，目前肯定只能在公立医院的中医美容科。具体的培训时长并没有严格规定，只要承担培训的公立医院发给完成培训的相关证书（进修证），而且不需要经过考试，即可申请美容中医科的主治医师备案。各地的医政主管部门也没有相关的规定。例如中日友好医院，从事医美的中医皮肤科或中医外科（皮肤病方向的）主治医师，工作两年以上，便可向卫生主管部门申请获得主诊医生证书。

　　第五个认知

　　公立医院与民营医院是两个世界

　　公立中医院或中西医结合医院如果有中医美容科，只要是皮肤美容科肤能做的治疗，中医美容科基本都可以开展，包括肉毒素注射和光电治疗项目。中医院可以引进美容外科医生，算是中西医结合。目前，京津冀地区对公立中医院皮肤科开办医美业务已基本完全放开，在开办时已经不再需要有整形外科的资质，这也就意味着在公立中医院的医疗美容科，一般的医疗美容项目均可开展。

　　民营中医美容都在做些什么呢？那些从事医美的中医师们，基本在做着西医的事情，也完全是按照西医的逻辑在做医美诊疗，他们从来不会向患者讲述中医的原理，也不会讲求利用中医原理为患者们考虑“美丽”之后的“延年”之事。他们整天提心吊胆，在医美机构里工作，多少是有些心虚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违规了。

　　杨教授说：中医美容是最具有中国特色和发展潜力的医美项目，在国内民营机构没有做好，主要有以下几个原因：

　　1、相关的法律和法规不健全，造成卫生主管部门监督的时候无法可依，形成各省各市执法力度差异明显，限制了中医美容的发展；

　　2、《医疗美容服务管理办法》属于法规性质，在制定的时候必须符合上位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执业医师法》和《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医药法》的相关要求，由于内容比较粗放，在各省医疗美容执法过程要无法都做到保护中医美容合法利益；

　　3、中医美容行业刚刚起步，在人才培养、技术标准、优势项目、运营管理方面与其他医疗项目相比还有差距。

　　中医美容的理念、方法、手段和效果符合医疗美容的发展趋势，相信在国家效果法律法规的保护下，产业资本的支持下，全体中医美容从业者共同努力，一定能够能够把中医美容产业做大做强，给求美者提供更高层次的美容需求，推动我国医疗美容产业的差异化发展，为建设健康中国人和美丽中国人的远景做出自己的贡献。

　　拓展认知

　　医美的辨证施治与整体医学的中医美容方案

　　现代医学源于现代科学。汉语“科学”一词借鉴自日语，指的是“分科的学问”，源于日本学习西方开始的“兰学”，以此区分于“汉学”。现代科学采用演绎和归纳两种方法获得“真理的接近”，医美也是如此，所谓演绎就是用推理和逻辑获得确定的知识和方法；归纳就是总结和分类获得有用的技术和方案。现代医学分科越来越细，普通外科能演化出几十个细分外科。

　　医美从最早的整形外科，到美容外科，再出现对美容外科“反向”的非手术治疗，这些分科导致同样一个患者（求美者）在外科医生、皮肤科医生、口腔科医生或中医皮肤科医生那里，得到的诊断和治疗方案都会有很大差别。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以现代医学为底色的医美，将继续沿着“分科细化”的道路加速前进，医美项目追求的是各美其美，美美与共。

　　与现代医学并行发展，带有很强烈传统色彩的中医辨证、辨病、辩体施治与整体医学一直被压制，被忽略，然而，这些需求大有人在。比如医美“抗衰老”，这是一个“大词”，内涵宽广，外延开放，似乎怎么解释都行，但是却很难做出好的诊疗方案来。最后变成了内外轮廓、高光阴影、气色情绪等等碎片式“抗衰老”。面对这些困惑的时候，中医美容强调的精气神，文质并重，美丽延年也许是一个最优解。

　　中医本来就讲究辨证、辨病、辩体施治，讲究天人合一的整体和谐，用阴阳五行的传统中医理论的抽象逻辑解释健康现象、预测健康发展、干预健康状态。因此，中医的优势在于整体解决方案。如果继续“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逻辑，传承中国传统美学思想，融合现代美容理念，中医美容做抗衰老的医美主干，西医方法作为医美工具的补充，将是中医美容的发展重要方向。

　　小 结

　　根据向杨顶权教授的请教，国家卫健委颁布的那份中医美容主诊医师培训大纲，显然是被忽视了，并没能起到应有的作用。其实，只要中医师在公立医院的中医美容科接受过正规培训，得到进修证书，即可从事相应的中医医美诊疗工作，而且执业范围是因地制宜、相当宽广的，一般美容皮肤科能够开展的项目，只要用中医理论能够解释得通、能够按照培训大纲落实，都可以进行。当然，各省市卫健委或中医药管理局会有自己对政策的理解，医美机构可以向属地的相关部门咨询。

　　当下各地大干快上的“医美之都”项目，完全可以把中医美容当做一个“抓手”。在管理架构上，各地都有“中医药管理局”或者类似部门，比同级卫健委低半格，相对独立开展中医药管理业务，卫生监督由同级卫生监督所执行。这样，发展中医美容也许是一个非常好的思路，地方性法规跟上，鼓励中医美容科室发展，用中医美容的“想象力”重新理解大多数医美业务，充分利用互联网优势，扶助一批中医美容机构和医生，应该是水到渠成的好事。

　　虽然还没有中医美容诊所的强势品牌出现，但是多地已经实行了美容诊所备案制，开一家以美容中医科为主、美容皮肤科为辅的美容诊所是否可以在执业范围、合规管理上有充分的想象力？我认为：只要配合上“医生责任制”，加上完备的企业责任制度，可以更好地避免“一放就乱一管就死”的局面，让中国医美因为独特的“中医美容科”的存在而大放异彩。

　　作者：李滨

　　来源：丽格李滨